第一章

在他漫长而艰险的生命历程中，阿拉贡曾经面对过许多种对手——奥克斯、乌路克、狼骑士、甚至幽灵鬼魂——但他开始意识到，他的首相，兰海尔姆，才是这些对手中最难对付的一个。这个男人是无情的，而当他在阿拉贡身边时，他更加的固执倔强。如果要选择武器来击退对手，阿拉贡通常会选择长剑，但对付兰海尔姆却只能用羽毛笔和羊皮纸。

“庆典将在正午举行，陛下，但我认为，因为这个过程相当复杂，我们最好在早晨进行一次预演。”

阿拉贡恼怒地叹了口气。“预演？这有必要吗？”

兰海尔姆向自己手里的厚厚的纸卷看去，“许多草拟事项都需要检测通过，陛下。我们都不希望出错，不是吗？不能在那么多宾客面前丢脸啊！”

“这只是个生日庆典，兰海尔姆，”阿拉贡弯腰拾起鞍囊和他的披风，“为一个小孩过周岁生日，我们用不着那么多繁文缛节，真的。”他开始向大门走去。兰海尔姆跟在他身后，努力要跟上国王那著名的“大步”。

“可这不仅仅是为了个小孩。王国里每个地方的代表都想要来庆祝埃尔达利翁王子的周岁生日，陛下，而整个仪式必须严格地——”

“我过一会儿再和你讨论这件事，”阿拉贡说。他可以看到他的朋友们正在大门口等他，他决心不再让他们等下去了。

“可陛下，我们必须安排宴会的座次，而您得批准——”

“过一会儿！”

“可音乐和舞会又怎么办……”当走过长廊时，阿拉贡忍受着这些海水一样涌来的喋喋不休的枯燥陈述。从早餐开始，兰海尔姆及其他政府官员就这样缠着他，而阿拉贡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耐性。

“我下午会回来，兰海尔姆，那时我们再讨论这所有事。”如果他能够走出门外，这可恶的家伙肯定不能再一路跟着他到马厩。“再见！”

作为最后一次绝望的尝试，兰海尔姆把一大捆羊皮纸卷宗递给国王，“陛下，您必须在离开前读完这些。当您接见来自哈罗德的大使时，它们将有很大用处，还有——”

阿拉贡边走边转了下身，从这男人手中夺去了那卷纸，“谢谢你，兰海尔姆。既然它们这么重要，我会带上它们的。”大门已经非常近了，只要再迈几步……

“可这是机密，陛下！我不能让这些文件被带到王宫外面！”

“再见！”现在阿拉贡几乎是在慢跑了。

“陛下？”

国王冲出了大门。兰海尔姆也匆忙走出室外，明亮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您是不是应该带上随身卫士……”他又开始追那高大的身影。

一双手从他身后抓住了他的肩膀，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可我们在这儿呢！”

他转过身，向下看去，发现自己面对着一张胡须蓬乱的脸庞，和一双闪烁着光芒的黑眼睛。那眼睛里的神色这会儿还算高兴，但，兰海尔姆感觉到，随时有可能变成恼怒。

“我们答应你会好好照顾他，并且完整无缺地把他带回来。”这一次，他得向上看，才能望见第二个发话者的眼睛——明亮得令人心惊的双眼，似乎一眼就刺穿了他。

“哦！大人们，我真的认为……”兰海尔姆又开了口，但他发现自己在往门里缩。

“最多分成两片带回来。现在你走吧！”随着一个轻柔的推挤，兰海尔姆最终完全回到了门里，然后大门坚定地在他面前关上了。他还能听到声音，一个清亮，一个低沉，渐渐消失在另一头。

“可算完了！我还以为他永远出不来了呢！”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教导过，守时是王子们应有的礼貌。”

“谁教导你这些东西？”

“当然是一个从来没遇见过你的人，很明显嘛！”

“我？我什么时候让你等过我了？”

两个声音离开了兰海尔姆的听力范围。哦，好吧，他安慰自己。如果这两位和他在一起，他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不是吗？

第二章 

阿拉贡和他的同伴们没遇到任何阻碍地走到了马厩，等待国王的坐骑被安上马具。另一匹马——一匹栗色的、有着细长腿和漂亮长脸的马，没有任何鞍鞯地等在一边。

“对不起，让你们等了那么久，”阿拉贡说，他站在那里，一只脚轻拍地面，不耐烦地看着他的马夫第三遍检查马匹腹带。“从我的大臣们那里溜出来非常不容易。”

“我们看见了。”莱戈拉斯笑道。

“别让这种事影响你的情绪，阿拉贡，”吉穆利说，“好事多磨嘛。”他用一种极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那匹无鞍的马。

“哦，吉穆利，你说过你不会抱怨的。而且你一定不能叫她‘东西’。她能听懂每一个字，你知道。是不是这样，莱瑞尔？”莱戈拉斯亲切地抚摸着母马的脖颈，她转过形状优美的头，轻轻碰触精灵的肩膀。

“就连我用矮人语骂她都不行？”

“你用矮人语骂她会更糟！”莱戈拉斯把手放在母马肩上，轻捷一跃，已经上了马。他稳稳地骑在马背上，轻声说了句什么。母马走到一块上马木边，和精灵一起期待地看着吉穆利。那矮人叹了口气，勉强开步，向上马木走去。阿拉贡伸出一只手，要帮他踩上上马木。

“看在上帝份儿上，老兄，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来踩上这玩意儿！难道你以为，我上个马还用这堆木头块帮忙吗？拜托!”

阿拉贡转过脸去微笑，然后上了自己的马。当他回过身，吉穆利已经坐在了精灵身后，双臂紧紧搂住了朋友的腰。阿拉贡不能肯定吉穆利是真有看上去那么害怕，还是找个借口来抱住莱戈拉斯。他认为是后者。（小吉你这个色矮人~~~~）

阿拉贡这次和莱戈拉斯、吉穆利出来骑马的目的地是白山脚下的一个湖泊——距离白城很近，足够保证这次旅行的安全，也足够保证离开阿拉贡那些属下爱打探的眼睛。

“走吧，”他驱动自己的马匹向前驰去。这红棕色的马喷了声鼻息，向一侧走了几步。阿拉贡把他的缰绳收得很紧，这种小心是有道理的：这高头大马非常强壮野性，好象稍一刺激就会放蹄狂奔。

“哦老天！”当那棕色骏马狂躁地靠近栗色母马时，吉穆利把脸埋进莱戈拉斯的后背。但莱瑞尔只是安静地后退了一步，一点儿也没被惊扰。和那棕色马的暴躁任性相比，她真是个听话服从的模范了。

最后，阿拉贡终于说服他的马向正确的方向前进，他领着同伴们驰过小路和街道，出了城门。到城外后，他允许坐骑开始慢跑。另一匹苗条些的马小跑着紧跟在他们身后。

“再对我说一遍，为什么我们要出来干这个？”吉穆利说，他的声调随着马匹的颠簸忽高忽低。

“因为这非常愉快。”精灵笑了。

“喝啤酒也很愉快。抽好烟斗草也很愉快。这只是个折断你身上每根骨头的好方法！”

“这是因为你太紧张了，精灵之友。如果你放松下来，你会感觉你是很自然地跟随着马一起运动，然后你就会享受它。无论如何，前天你从伊锡利恩骑行到米纳斯蒂里斯的时候并没有抱怨什么嘛。”

“没错！我们从伊锡利恩骑行到米纳斯蒂里斯。那是因为我们旅行是有目的的！今天我们从米纳斯蒂里斯骑行到米纳斯蒂里斯，毫无必要！”

“我相信阿拉贡会因此感觉好一点。把他从王宫和责任里解脱出来几小时对他有好处。”

“哦，我们纯粹是为他好才做这件事的，对吗？你自己没感觉到一点快乐，嗯？”吉穆利嘲弄地把手指戳到了精灵的肋骨上。

“我告诉你，今天对我来说是个非常痛苦受尽折磨的日子，”莱戈拉斯用一种殉难的语调说，“你知道我是多么憎恶骑上快马。”

“对，你憎恶骑马就象你憎恶喝红酒一样！”

“也正象我极度憎恶多情的矮人！”

“对极了！现在我想我们最好加快速度。阿拉贡把我们远远甩在后面了。”

“开始你抱怨你骑在马上，现在你又埋怨她跑得不够快！”

“我只是不想让阿拉贡跑出我们的视线。他骑的动物是一种威胁！我相信他一点儿都控制不了它了。快点吧！”

轻轻吹了声口哨，莱戈拉斯催促栗色马飞奔起来。她伸展开长而苗条的腿向前奔去，鼻孔张开，尾巴和鬃毛向后飘扬。谈话是不可能的了，吉穆利把莱戈拉斯搂得更紧，几乎能感觉到这精灵的身体随着速度加快而激动不已。这母马很快追赶上那匹棕色马，她以轻松流畅的步子吞噬着大地上的距离。

当他们追上阿拉贡时，就把速度慢了下来，后者仍然挣扎着控制那匹高大的马。那家伙看上去铁了心，除了阿拉贡指定的方向，往哪儿去都行。国王专心致志、毫无表情地拉提着缰绳，额头上布满汗珠，咬紧牙关、下颚突了出来。出来骑马放松一会儿还要这么辛苦！

最后他大叫出来：“我要把它的脑袋砍下来送给他！”

“我想你已经这么做了！”莱戈拉斯大笑。

不理会这种嘲笑，阿拉贡继续说，“也许这样会让他安静下来。”莱戈拉斯和吉穆利看着阿拉贡，最终他还是允许他的马自由选择前进的速度了。

“很高兴今天有你和我在一起，莱戈拉斯。”

“我也是，精灵之友，”精灵说，回头向吉穆利温暖地笑了下。

“哦对了，”吉穆利说，“不过，照阿拉贡现在的速度，他几秒钟后就会消失在矮人的视野里。”

莱戈拉斯的脸沉了下来，“这么说矮人倒也挺浪漫的嘛！”

吉穆利哈哈笑了，然后用更认真的语调问，“阿拉贡骑在那种牲口上真的安全吗？”他一手搭在眼睛上，观察着那马匹和骑手。

“阿拉贡是个非常优秀的骑手，吉穆利。他不会摔下来的。”

看上去矮人很是怀疑。“那马几乎就没驯化过！”

“哦，他是匹年轻的小公马，精力过剩。你看到他身上的肌肉块了吗？非常有前途的小伙子，不过现在还经验不足。”

“我们仍然在谈论那匹马，是吗？”

“吉穆利！”

“对不起！我忍不住，”吉穆利咧嘴笑了，“你知道，我从来没见到阿拉贡跟一匹马打仗。”

“问题的关键在于，阿拉贡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那匹马感觉到了骑手的愤怒和暴躁，那让它更加不安。”

“你是说，马匹的行为是由骑手的情绪影响的？”

“对，当然了！你从来没意识到这一点吗？”

“没有！”吉穆利深思地摇头，“那么过去我们一起骑在阿洛德背上的时候……”

“怎么？”

“他知道我们的所有感觉？”

“没错！”

吉穆利又想了想。“那是我们的……友谊刚刚开始的时候，对吗？”

“哦，对。”莱戈拉斯微笑着回想起那段日子，他和吉穆利开始试着寻找一些方法来填补横亘在精灵和矮人间的鸿沟。

“想一想，阿洛德知道当我们在原野上飞奔的时候，我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吉穆利说。

“嗯，”精灵低声嘟囔，“例如：他不过是头牲口！”

莱戈拉斯可以感觉到背后的矮人笑得浑身发颤。

“那么，”吉穆利又继续说，“现在这匹马从我们这里感觉到了什么？”

“哦，她知道我们满足而轻松，所以她也是满足而轻松的。”

“我怎么可能轻松？我在一匹马上！”

“她完全明白，吉穆利，其实你心底是喜欢马匹的——你喜欢骑马，你之所以抱怨，是因为你认为你不该这么做。她知道你在要骑马的前一天，你找了根铅笔和纸，记了下那么多埋怨和诅咒的话，然后一遍又一遍练习，直到它们听上去好象是自然的赞美声。第二天我们上马以后，你把那些话背诵了一遍，阿拉贡直翻白眼，我说‘噢吉穆利！’大家都很高兴。”

吉穆利的下巴掉了下来。“老天爷！”他最后开口，“我从来没想到一匹马能这么有理解力！真相还是泄露了！”

莱瑞尔现在慢慢地踱了起来，而莱戈拉斯认为没必要去催促她。什么时候阿拉贡能控制住他那神经过敏的马了，他自然会回到他们身边来。早晨的阴云已经飘散，天气美极了。精灵把脸转向太阳，闭上眼睛，让温暖的阳光爱抚他的肌肤。他的手臂交叠在吉穆利搂着他腰的手臂上。真的，这真是个好日子。吉穆利忍不住对这精灵的快乐微笑起来。莱戈拉斯在彻彻底底的放松，随着马匹的步子舒适地起伏移动。

“那么告诉我，莱戈拉斯，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喜欢骑马的秘密，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吉穆利是感觉到了这精灵发出的应答声，而不是听到了。

“你对深黑矿坑的恐惧感，是真的呢，还是种聪明的托词？”

莱戈拉斯点头：“对，完全是装的。”

“所以，在莫利亚矿坑里……？”

“怎么？”

“那小心翼翼的脚步是……？”

“仅仅是做出来哄你们玩的。”

“我知道了。那瞪大的眼睛呢？”

“叫我怎么说呢？那里头很黑。”

“那左摇右摆的颤抖？”

“里面很冷。”

“那些汗？每块肌肉都在发抖？”

“我在极力压制激动的心情。”

“那苍白的脸？”

“我的自然肤色。”

“那些呜咽的声音？”

“我觉得那时候博罗米尔正在踩我的脚。”

吉穆利嗤笑一声。“博罗米尔实在是太笨了，竟然会接二连三踩到你的脚。”他顿了片刻，用很夸张的热情说：“那么，下一次你到晶洞去看望我的时候，我们可以睡在我们卧室里（色矮人偶要踩死你~~~），我就不用特别为你准备那间卧室了？你知道，那间靠近地面、有着高高天花板和好多大窗户，你总是把床拖到窗户边的那间？嗯？你总是坚持要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即使在下雨天也不例外。”

吉穆利可以感觉到在他的手臂下，精灵的肌肉绷紧了一点点。

“噢，但那样就太麻烦你了，我的朋友。如果你那么费心地给我准备房间而我却不去住——”

“不！那一点也不麻烦！而且我的卧室旁边有一些非常美丽的石英石，我想让你好好看看它们。当然了，那些石英在非常、非常深的地底下。噢，亲爱的莱戈拉斯！是不是又有人踩到你的脚了呢？”

第三章 

“你的角度不对！”

“不！不！不！那是力度的问题，我亲爱的精灵。”

“看，它太大了，而你也太用力了，这样不行的！吉穆利，让我来做给你看。”

阿拉贡赶紧从拴马的树后走出来，大步走向湖边。当他看到吉穆利和莱戈拉斯只不过在拣石头打水漂时，不由得松了口气。（A叔你的脑袋里在想什么龌龊画面？？？）

“不！我能干成，谢谢你！”吉穆利拣起一块圆圆的大石头，高高地掷进湖中。

“一个！”他大叫。

莱戈拉斯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就象在教训一个智障儿童，“那不是打水漂。那是在……在……呃，无论是在干什么，反正不是打水漂。”

“一个！”吉穆利坚持，双臂强健地横在胸前。

“好吧！”莱戈拉斯睁开眼睛，瞥了矮人一眼，开始寻找一片合适的石头。阿拉贡坐了下来，把鞍囊里带的东西铺在草地上。精灵挑拣了好几块石头，仔细检查后，选定了一片薄薄的扁平的石片。他把它放在手里给吉穆利看，用手指夹着它，让那矮人能够看清它的形状。

“你看到了吗，吉穆利？”

“对。是块石灰石。”

“不！不！这和石头的种类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形状！”

“真的吗？下次我给你带几块浮石试试。”

莱戈拉斯低声咕哝了几句辛达语，词句含义让阿拉贡责备地瞪了他一眼。这个精灵并不经常骂人，所以当他骂人时，那程度一定会值回票价。

走到湖边，莱戈拉斯稍稍弯腰，手臂向后平伸，以他特有的优雅迅捷的姿态，将石片向湖面上丢了出去。他直起腰，快乐地笑了。

“六个！”

吉穆利直直地盯着精灵，好象在做什么决定。他弯下腰寻找一块合适的石头。片刻后，他拿着一块可以叫做“小岩丘”的石头直起腰，转身背对湖面，双手捧着那块大石，在膝盖和腰间上下忽悠着。从容地摇摆几下后，发一声喊，他把那块炮弹丢过头顶。那石头被高高抛向空中，滑行了一段时间，又直直落到了浅水里。一大束水花溅起，把没躲开岸边的莱戈拉斯浇了个透湿。吉穆利转身，回来计算他的成果。

“一个！”他叫道，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莱戈拉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的微笑变得十分脆弱。一波水花击中了他的脸，水珠不断从他的长睫毛上掉落。他的发辫上也持续不断地流下湖水。

阿拉贡打量着这精灵的脸庞，思忖片刻。“亲爱的格洛因，”他打算这么写，“我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的儿子死于一次不幸的突发事故。”那精灵慢慢低下头，检查他的衣服和鞋子。“您的儿子的最后遗言是：‘我能帮你脱下这条弄湿的紧身裤吗？’”

阿拉贡屏息等待精灵的爆发，但它没有发生。莱戈拉斯根本没理吉穆利，只是直直地向国王坐着的地方走来。一句话不说，他开始帮助阿拉贡摆放午餐的食物和饮料。这男人仔细地审视着自己的朋友——莱戈拉斯看上去非常平静。当他从包裹里拿出奶酪和水果时，他的动作优雅缓慢。但他的指节发白，下颔紧紧的，这也很明显。阿拉贡的余光可以看到吉穆利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逃跑的姿态，不过精灵完完全全的忽略他的存在。莱戈拉斯倒空了包裹，盘膝坐下，切下一片面包。

“请问我们有蜂蜜吗，阿拉贡？”

国王迟迟疑疑地递过蜂蜜罐。

“谢谢，你真好。”

阿拉贡默默地继续他的信，“您儿子死亡的详细情况不太清楚，但看上去他好象是被一块蜂蜜三明治噎死的。”不过，当他看着莱戈拉斯将蜂蜜涂在面包上，咬了一口，他的恐惧看上去没有必要了。精灵真的下决心要享受他的午餐。尽管他坐在了一滩逐渐扩大的水渍里，他看上去也毫不在意。

“埃尔达利翁的生日庆典有什么计划？”莱戈拉斯高兴地问。

阿拉贡可以看到吉穆利在湖边缓缓移动，被午餐诱惑着，但又怕莱戈拉斯发动突然袭击。

“我听说将有很多客人到来，”莱戈拉斯提示。

“如果你问我的话，那就是太多的客人将要到来。”阿拉贡回答，“整个事情根本失去了控制。”

国王忍不住开始羡慕精灵的战略。吉穆利非常清楚莱戈拉斯一定会报复。要一位精灵王子被浇湿后不反击是不可能的，何况浇湿他的还是个矮人！这个精灵的策略就是让吉穆利等待。攻击会到来，而阿拉贡认为现在莱戈拉斯已经占了上风。吉穆利今天一整天都没办法轻松自在了。

“怎么会这样的？”莱戈拉斯边吃边问。

“我最初的想法，”阿拉贡继续说，“只是举行一个小小的家庭Party，邀请很少的几位客人——你和呃……吉穆利，当然了。”阿拉贡有点窘地向矮人点头，后者正以缓慢迟疑的步伐走近。

莱戈拉斯微笑着点点头，但半点都没往吉穆利那边看。

“很不幸，兰海尔姆和他的同事们接手了这件事，现在它将成为自从我婚礼以来最盛大的活动。看起来似乎冈多每个人都被邀请参加了这个‘生日宴会’。还得再加上邻国来的那些客人。这会变成一个杂技场，我敢说。埃尔达利翁会尖叫得把头都断掉，而坦白说，我想我会和他一起尖叫！”

“除这些之外，还得再加上和哈罗德人的贸易谈判！”莱戈拉斯同情地摇头，小小的水珠从他的头发上迸溅出来。“我敢说你已经完全精疲力竭了。”

“很早以前我就已经精疲力竭了，莱戈拉斯。我希望你能用你那精灵的千里眼替我望望地平线，看看这种日子还有没有尽头！”

莱戈拉斯笑出了声，又咬了一大口蜂蜜面包。阿拉贡拿起葡萄酒囊，直接把酒倒进了嘴里。如果阿尔温在这里，他想，她会对这种喝酒方式大加指责。

“我们带啤酒了吗？”吉穆利终于开口，鼓起勇气加入了野餐。显然他对精灵的恐惧敌不过肚子里咕咕声。

莱戈拉斯，因为嘴里有食物，只是指了指一个棕色的小瓶子。

“哦好的，谢谢。”

吉穆利拿起瓶子，在一小块岩石边上坐下来。通常情况下，阿拉贡想，吉穆利会坐得离莱戈拉斯越近越好，甚至恨不得坐到他身上去。这两个家伙之间的亲密关系是出了名的……让人讨厌。曾经多少次，他们在重要的正式宴会上脚来足往地调情，阿拉贡不得不出声喝止他们。但现在，吉穆利紧张地坐在离莱戈拉斯几英尺外的地方。阿拉贡感觉到这矮人仍然时刻准备着在精灵发动突然袭击时快速逃跑。

“你的首相是个非常尽责的人，”莱戈拉斯说，把他的面包放下，很讲究地从手指上舔去了蜂蜜。“他很注重细节。我相信你心里非常喜欢他。”

“别误会我；兰海尔姆是个好人，一位极好的行政官员——但他一点也不了解我的生活中除了政权责任以外还应该有其他的东西。”阿拉贡看上去很郁闷。“过去的几个星期里，我跟埃尔达利翁在一起的时间远远比我期望的少。这是一个月以来我第一次骑马出门！我知道在米纳斯蒂里斯的第一年会忙疯了，但现在我在这个王位上已经呆了快十年，而情况依然是这样！那里永远有什么事需要组织，永远有什么决定需要做出。每一天的每一个小时我都在尽职尽责。”

莱戈拉斯的表情充满了关心。“我明白，”他说，“我父亲对此是怎么说的……？就算一位国王摘下了王冠，事实上他仍戴着它。要蛋糕吗，吉穆利？”他递给矮人一块水果蛋糕。

“嗯……谢谢。”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好象那蛋糕会咬他一口。阿拉贡意识到精灵对这种战斗有丰富的经验。莱戈拉斯曾经怎么着形容自己来着？黑森林王位的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继承人。那么就是说，多少个兄弟？四个？四个兄弟，数百年兄弟姐妹之间的争执战斗——阿拉贡一点都不羡慕吉穆利现在的状况。

“阿拉贡？要蛋糕吗？”莱戈拉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谢谢，多来几块。”

他们沉默了几分钟，满意地咀嚼着蛋糕。吉穆利吃完了他的蛋糕，站起来找别的东西吃。他从莱戈拉斯一开始切的面包上也切下一片，抹了厚厚一层奶酪，坐下开始狼吞虎咽。这一次，他坐得离精灵近了些。莱戈拉斯喝了些葡萄酒，咬了口他的蛋糕，然后开始解散自己的发辫。吉穆利紧张地注视莱戈拉斯解开束发的白绳子，从头发上挤出一些水滴——他嘴里那口食物一直含在那儿，嚼都没嚼。但那精灵只是用手指梳理了头发，散开长发辫让它们自然风干。吉穆利松了口气，继续吃东西。

“你不能让别人分担些你的责任吗？”莱戈拉斯又咬了口蛋糕。然后他开始解开自己的束腰外衣，脱下它，站起来把它搭在石头上晾晒。他穿在里面的衬衫倒没怎么湿。

“我试过，可最后做决定的只能是我。那些讨厌的厚厚的公文永远都需要我来签署。”阿拉贡伸手到鞍囊里，把早上兰海尔姆给他的那叠文件抽出来，“而且永远有那么多东西需要阅读！”

莱戈拉斯坐到吉穆利身边，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矮人的眼睛瞪大了一点，但看上去他并无恶意。看上去莱戈拉斯手里没有任何东西。他有吗？阿拉贡对自己微笑——莱戈拉斯在玩弄这个矮人，更甚者，他可以玩弄他几个小时，甚至几天。也许报复会在下一周才到来，但定会来。

“不管怎么说，”他继续说，把那些羊皮纸放到野餐垫中间，“兰海尔姆是我最相信的人。其他一些官员就需要监督着点儿。”

“真的？”

“哦……好吧，也许我是过于小心了。就在昨天，一个年轻的大臣来见我，安排我跟来访的……”阿拉贡轻轻挥了下手，“辛格米包伯大人会见。那个大臣实在是……嗯，只能说，我希望他还没开始刮胡子呢！”

“别在吉穆利跟前提‘刮’这个词儿！”莱戈拉斯叫道，用手掩住矮人的耳朵。吉穆利很轻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没法察觉到，但莱戈拉斯看上去真的感觉很好笑。吉穆利亲爱地拍了拍精灵的膝盖——非常潮湿的膝盖，他现在才发觉。

阿拉贡笑了。和这两个家伙谈他自己的麻烦感觉很好。世界上并没有多少人能让他用这种方式与之谈话。阿尔温，当然了，是他的红颜知己，但近来阿拉贡发现，他们的话题集中在埃尔达利翁身上，很少说别的。没人提醒他这一点，当孩子到来时，婚姻和以前再也不一样了。母亲的注意力从丈夫转移到孩子上。夫妇俩也不再是夫妇俩，变成了“仨”。尽管阿拉贡听说这种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某些时候也很有意思，他却感觉自己的不是这样。

也许这才是真正让他烦恼的东西，他想。不是他在国家中的领导力，而是他在自己家庭中的位置。他作为国王的责任意味着他不能想跟埃尔达利翁在一起多少时间就呆多长时间。这是不可避免的，可这会让他失去很多关注孩子成长的机会。有时候，他觉得阿尔温和埃尔达利翁有一个他们自己的世界，一个只有他的影子的世界。他叹了口气。

莱戈拉斯注意到了朋友沮丧的脸，决定换个话题。“我们非常期待明天送埃尔达利翁礼物的时候，是不是，吉穆利？”

“哦，对，非常期待。你简直想像不到我们要挑个合适的礼物有多困难。让我们花了好几年时间！我们列出了长长一张名单，还好好吵了几架！”

阿拉贡皱眉：“我希望你们两个没有又掐住对方的脖子。”

“嗯，以讲话的礼节来说……”莱戈拉斯开始说。

“你在伊锡利恩住得还愉快吗，吉穆利？”阿拉贡在他们开始长篇大论前赶紧问。

“对，对，我过得相当不错。吃得多，睡得多，整天没事可干。好极了！我正需要这样！告诉你，我还是不习惯睡在树枝上的房子里，正在适应过程中。上星期的暴风雨还真猛。你都想像不到夜里卧室动弹得有多厉害。”

“我已经尽了全力。”莱戈拉斯非常满意地低喃。

阿拉贡翻了个白眼。当一个精灵发脾气时，你永远不可能制止他。

三个朋友又吃喝了一阵。这顿野餐很简单，却很舒服。阿拉贡已经习惯了繁琐的正式宴会，但他更喜欢这种进餐方式。吉穆利燃起了一小堆火，不是为了取暖——这个下午天气非常晴朗——而是为了，他坚持说，为了烤面包。他非常高兴地坐在火边，烤着面包片，然后涂上过量蜂蜜吃下去。

“你们知道吗，”最后他开口，以一种无限智慧的表情说，“你们两个治国的方法非常像你们骑马的方法。”

阿拉贡和莱戈拉斯对望一眼，转向吉穆利。

“什么？”

“你能不能说详细点，我亲爱的矮人？”

吉穆利拿过鞍囊，开始搜索。“嗯嗯，想一想，”吉穆利拿出一只烟斗和一袋烟草，“阿拉……对不起，埃勒萨王，夜以继日地为他的王国工作。他检查每一项工作的细节，签署每一页文件，参加每一个会议。”

“是吗？”阿拉贡慢慢地说。

“他的日程总是安排得很满。他感觉自己是不可缺少的。过去的两个月他没有休息过一天。”吉穆利把烟草袋递给阿拉贡，后者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烟斗。“埃利萨王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因为他感觉自己必须紧紧地掌握住这个国家的政权。他的大臣们会出错，他必须在各个方面战斗，正象他在从米纳斯蒂里斯来这儿的路上一直在和他的马战斗。”

“我没有一直都和……”阿拉贡说，但吉穆利不让他打断。

“反之，莱戈拉斯有一种截然不同的方法。”

“嗯？”精灵眯起了眼睛。

“当他骑马时，他甚至不费心用缰绳。他只是坐在那儿，完全放松，享受骑马的过程。”

“你难道是说——？”

“他用同样的方法统治他在伊锡利恩的精灵家园。你注意过吗，阿拉贡，事实上他从来没有真正地‘管理’过什么？一些精灵会来找他，他们会坐在一起谈话，喝杯酒，有些精灵会提起这件事或那件事，然后莱戈拉斯会漫不经心地建议，他们也许可以这么这么这么做——或者，有可能这样——但他从来没认真地决定过什么。他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应该做什么。”

精灵本来已经很苍白的脸变得——如果可能的话——更苍白了。

“我不是说你没尽到职责，莱戈拉斯，”吉穆利安慰他，一边把烟草塞到烟斗里去，“我只是说，你从来没让人感觉到你是在真正地统领着什么。”

“对不起，你能再说一遍吗？”精灵坐直了些。

“作为一个对你们俩都了解甚深的人，我敢说，冈多的埃勒萨王建立了一种比伊锡利恩的莱格勒斯领主(Lord Leggles)更加强有力的领导方式。”

这就对了，阿拉贡想。首先吉穆利浇湿了莱戈拉斯，而现在他竟然叫他Leggles。我们得把这矮人放在担架上抬回家了！

“我不是说变得强有力是件好事，提醒你，”吉穆利放下烟斗，面无表情地继续，“毕竟，埃勒萨王是那个筋疲力尽的人，而老莱格（Old Leggy ,Leggy在英文中有‘长腿’的意思）却精力充沛地坐在这儿。”

老天啊，阿拉贡想。我从来没注意到莱戈拉斯颈上的青筋可以这样竖起来。Leggy？也许他们得先把那矮人一块块收集起来，才能在担架上装配好。

“我想，”阿拉贡慌忙说，“吉穆利想以他独特的语法习惯表达的意思，是……你的领导方式比我要细致得多。你非常擅长把责任分配下去。”

“我有吗？”吉穆利的目光从烟斗上抬起来，然后，终于注意到了莱戈拉斯的脸。这精灵的表情让他想起瑟兰迪尔王第一次看到吉穆利和莱戈拉斯手拉手时的情景。“嗯嗯，对，一点都没错！说得对，阿拉贡，‘细致’，非常准确。”

“对，而且当然，”阿拉贡补充，“你对你的大臣顾问们非常熟悉，你们已经有几百年交情了。远在你没有创立伊锡利恩家园之前，还是黑森林王子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你了， 所以你不用开口他们就能够猜测到你的想法。以精灵的标准来看，我对我自己的角色还相当陌生。我必须对我的议员们表现出领导能力，因为他们还在熟悉我的过程中。”

精灵看上去稍稍平息了一些。

“还有，我们也应该记住，”吉穆利平静地说，“莱戈拉斯以那种轻松的态度领导他的政府是比较容易的。毕竟，莱戈拉斯只是统领着一个小小的漂亮家园，里面的居民是可爱无害的森林精灵。而埃勒萨王统领着由不同国家整合成的广大地区。”

阿拉贡几乎咬断了他的烟斗。

“那么继续进行你那骑马的比喻吧，”莱戈拉斯用低而慎重的口气说，“你是说，驾驭一匹来自伊锡利恩的小母马与控制来自冈多的高头大马相比，容易得微不足道？”

“没错！”吉穆利叫道，同时阿拉贡却说：“不见得！”

“我想我要去检查一下我们的马。”莱戈拉斯说，以一个优雅的动作站起身来。

吉穆利赶紧伸手抓住了精灵的手腕。

“莱戈拉斯！”他吼道。

精灵不怎么认真地挣脱了一下。

“莱戈拉斯！你非常清楚我只是想逗你玩！”

“祝贺你，吉穆利！你完全成功了，”莱戈拉斯说，生气地凝视湖面。

“好啦，”矮人轻轻拽了下他的手腕，“坐下来，坐下来。”矮人开始哄他，“莱戈拉斯，拜托？你知道我对你在伊锡利恩的所作所为非常仰慕。好啦，快来吧。”

莱戈拉斯终于把视线转回矮人脸上，“告诉我，”他边允许自己被拉回来边问，“到底是什么荒谬念头让我给了你‘精灵之友’这个绰号？”

“如果你运气好的话，我今晚会告诉你！”吉穆利扬着浓眉，笑得很坏。

“吉穆利！”莱戈拉斯打了下吉穆利的脑袋，而吉穆利在他肋骨上来了一肘作为回应。也许我应该去检查一下我们的马，阿拉贡在精灵和矮人的玩笑推搡中想。

阿拉贡又喝了杯酒，切下更多奶酪，装做没看见身边发生的事。当他做完后，他的同伴们也停止了那亲密的推搡打斗。

“正经一会儿，”吉穆利继续说，意识到他还有一些关于莱戈拉斯的看法要说，“我对你在伊锡利恩取得的成就真是无限敬佩。你和你的精灵们让那地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真的，你没有花多少心思管治你的属下，因为你用不着那样做。那些伊锡利恩的精灵，他们追随你到那里是因为他们爱你而且尊敬你。你没必要对他们证明什么。那里的每个精灵都象山峦一样长寿，他们太熟悉森林生活了，你根本用不着象个极权的领袖一样指挥他们做这做那，莱戈拉斯，因为你的精灵们不需要那些指示。比如说你手下的二号人物，阿鲁费尔……埃罗乌尔……”

“埃汝乌罗恩。”

“埃汝乌罗恩！对，当你把伊锡利恩交给这个……叫什么来着的家伙替你管理，跟我一起到米纳斯蒂里斯来的时候，你有过丝毫犹豫吗？当然没有！你为什么要犹豫？你们太熟悉彼此了，当你们还是小树苗——”

“小精灵！”

“抱歉，小精灵的时候就认识对方了，而且你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你知道那个埃汝——什么的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其他精灵也一样，你可以完全相信他们。”

莱戈拉斯慢慢地点头。“也许你是对的，”他微笑。小树苗！想想这个，用它来形容一个小小的森林精灵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我是对的，”吉穆利说，“你只是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而阿拉贡，你处在一种不同的情况下，你也有需要一种不同的策略，但我可以说如果你学习一些……一些Leggy的领导艺术，这对你是有好处的。”

听到这个讨厌的绰号时，精灵轻轻瑟缩了一下，但让它过去了，没做任何反应。

“你的对于我的领导方式的观点的确有可取之处，”阿拉贡勉强承认，“我确实觉得把责任委托给他人很困难。我确实想要紧紧地掌握住一切事情。我可能把这归咎于兰海尔姆，但唯一能决定我的疯狂日程表的人是我自己。”

莱戈拉斯和吉穆利都在鼓励地点头。

“也许我应该花些心思来解放自己，如果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至少这是值得考虑的。”吉穆利说。

对，阿拉贡想，为了埃尔达利翁、阿尔温和他自己着想。他拿起那摞首相今天上午给他的文件，“而且我也应该非常明确地告诉兰海尔姆，当我决定休息一天时，我不想再被这些东西打扰！”阿拉贡左右挥动那些文件。

“听啊，听啊！”吉穆利说。

“太对了！”莱戈拉斯说。

“还有我们明天不用为生日庆典进行预演！”阿拉贡继续演讲。

“好啊！”吉穆利叫道。

“万岁！”莱戈拉斯叫。他们都在鼓掌。

“还有我的一位政府高级官员就能和伊锡利恩的精灵讨论征税计划了！”

“没错！”吉穆利说。

“征税！”莱戈拉斯尖叫，“征税！征税？征什么税？我们不会付——”

阿拉贡被精灵脸上恐惧万分的表情逗得狂笑。

“不过如果涉及到精灵的事务，莱戈拉斯，我就绝不会把它交给别人去办。那实在太好玩了！”

第四章 

葡萄酒和啤酒很快就喝完了，如果有人那天下午来到湖边，他肯定会非常享受那一阵阵狂笑声和那些歌词能让士兵脸红的歌曲。当吉穆利精神奕奕地演唱完“每把长剑都需要剑鞘”后，阿拉贡更加坚定地认为阿尔温选择不和他们一同出来是正确的决定。而当莱戈拉斯表演完“尼姆德罗尔的坠落”……嗯，国王不得不承认，那些手势的确使这曲子增加了许多新含义。

渐渐地，伙伴们回米亚斯蒂里斯的时间到了。当阿拉贡和吉穆利不情愿地收拾残羹剩饭时，莱戈拉斯过去牵马。那精灵站在那里，跟他的栗色母马安静地说话。当阿拉贡过去准备他自己的马匹时，他认为他看到自己朋友那明亮的眼睛里有道奇怪的闪光。他猜想当莱戈拉斯年少时，瑟兰迪尔也曾在许多时候看到过这种闪光，也许随后就有一位年长的王子悲惨地浑身是泥，或者在他自己的床上发现一只幼年巨蜘蛛。莱戈拉斯注意到了阿拉贡的表情，于是给了国王一个最无辜的微笑。绝大部分人，阿拉贡想，会被这天使般的纯洁表情完全说服，但他已经认识这个精灵太长时间了，他仍抱有强烈的怀疑。他开始忏悔自己早先关于征税的言论。

阿拉贡上了马，准备开步。莱戈拉斯和吉穆利也骑上了莱瑞尔。莱戈拉斯催促自己的马跟上阿拉贡坐骑的步子，当她开始走时，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但刚刚走了几步，莱戈拉斯突然转向吉穆利。

“哦，我们忘了包走……呃……什么，什么……”把腿从马颈处晃过，他轻巧地落下地来。

“什么？莱戈拉斯，我们没忘记任何东西，我检查过。”吉穆利抗议。

精灵假装检查湖岸边的什么东西，而莱瑞尔开始向湖水里跑。

“嗯呃……莱戈拉斯？”当她兴高采烈地踏进湖水里时，吉穆利弯腰向前揪住马鬃，“莱戈拉斯！”

“我记得早先我看见它在这儿的，”精灵小声嘀咕，他的眼睛故意避开了踏水的马和她惊慌失措的骑手。

“莱戈拉斯！”莱瑞尔继续向湖水深处走。湖水现在已经到了她的腹部。“莱戈拉斯！”

精灵终于转身，假作惊愕地瞧着矮人目前的窘境。

“天啊，我亲切的吉穆利！这是怎么回事？莱瑞尔！你在干什么？”

那母马向主人回了下头，后者微笑着点头鼓励她。她转过头，继续向湖水深处走去，吉穆利必须抬起脚才能不沾到湖水。当湖水淹没大半马身时，她才停了步，仍然回头看着莱戈拉斯，轻喷鼻息，好象也在欣赏这个笑话。

“把这东西弄出湖去！”吉穆利东摇西摆地蜷在马背上大吼。

“东西？哦天哪！我曾经警告过你她能听懂每个字，是不是？”莱戈拉斯问，而莱瑞尔又向水里走了一步。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意思是马！把这匹马弄出湖去！跟它说说，莱戈拉斯！阿拉贡！来帮帮我！”

阿拉贡偷笑得浑身发颤。他考虑了一下是否该冲进湖里把吉穆利救出来，但最后决定，基本上，看着他自己挣扎更加好玩。

“好吧！”吉穆利吼道，调整了一下姿势，却不小心把一只脚伸到了水里。“好吧！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控制住这牲口，精灵？”

莱戈拉斯站在水边，快乐地微笑着看天空。“很好，”他沉思，手指无意识地绞弄一缕头发。“你该怎么做？嗯哼！让我想想。”

“怎么？”

“我认为道歉是比较合适的，你认为呢？”

“道歉？为什么？”

“你还带着那羊皮纸吗，阿拉贡？我可以开列个单子。”

吉穆利试探地低头看着水面。也许我能游回去，他想。我从来没学过怎么游泳，但莱戈拉斯肯定不会让我淹死。他会不会？嗯，至少阿拉贡肯定不会。他又滑了一下，另一只脚也伸进了水里——那又深又冷的湖水。

“好吧！好吧！”

“而且是非常诚恳的道歉，提醒你。”

矮人低声开始了，“对不起我把你弄湿了，而且还叫你Leggy，而且又说伊锡利恩是个——”

“你说什么？”精灵大叫，戏剧化地用手捂住耳朵。

吉穆利翻了个白眼，重新开始，“对不起我把你——”

“我们期待的是更加正式的道歉，对不对，莱瑞尔？”

那母马甩甩头，迫使吉穆利抓得她更紧了。

在湖水吞下他之前，吉穆利吞下了自己的骄傲。“我，吉穆利，晶洞之主，”矮人一字一顿地说，好象每个字都是从他嘴里被拽出来的，“无比谦恭地恳求您的宽恕，高贵的金发精灵，瑟兰迪尔之子莱戈拉斯，黑森——”

“啊！”莱戈拉斯竖起一根警告的手指，

“绿叶森林的王子和……”莱戈拉斯对矮人扬起一条精致的眉毛，吉穆利叹息，“和非常重要、可爱无比、位于南伊锡利恩的精灵家园之领主……”莱戈拉斯满意地闭上双眼，让吉穆利不情愿的话语涌入耳中。唯一能让现在这一时刻变得更美好的，他想，就是让他的父亲和格洛因都能目击这一幕。

“再对我说一遍，我的朋友！再大声一点！”